老宣，名會岐，岐山縣雍川鎮(zhèn)板榻楊家村人。年約五十開外，清瘦精神。既有農民的質樸勤快，也有讀書人的儒雅與敏銳。自幼愛好詩書，懷抱文學之夢，鉆研詩詞創(chuàng)作，先后有數(shù)首作品發(fā)表，2020年岐山作協(xié)編輯的《岐山百人作品》集中選入了他的詩《割韭菜》，在方圓數(shù)里，小有名氣。

       八十年代初，改革開放的春風浩蕩，觀念轉變、思想解放的人們，眼前展現(xiàn)出耳目一新的大千世界。老宣由田間地頭走上街頭，開始經(jīng)營圖書的銷售。真正是天時地利，知識與文化的寶庫得到絢爛展示。他每天走街串巷，當把一本本散發(fā)著濃墨香味的圖書、刋物、報紙擺放在路邊時，周圍喜歡讀書的青年、老人、學生會蜂涌而來，里三層外三層爭相閱讀，常常不到一個小時，上百本期刊與經(jīng)典圖書便一售而光。凡買到者興高采烈，手舞足蹈。未買到者，則連忙補訂，提前付款，再三叮嚀。城鄉(xiāng)男女老少直把讀書、讀好書、多讀書當作開闊眼界、提升素養(yǎng)、改變命運的頭等大事，樂此不疲，爭先恐后。

       最激動人心、引以自豪、值得津津樂道的是文學作品的影響力與震撼力。劉心武的短篇小說《班主任》引發(fā)熱議；盧新華的《傷痕》，催人淚下：劉賓雁的報告文學《人妖之間》震聾發(fā)饋；徐遲的《哥德巴赫猜想》，激情洋溢；蔣子龍的《喬廠長上任記》，石破天驚：路遙的《人生》，一石激起千重浪，引發(fā)億萬農村青年對創(chuàng)業(yè)與愛情的思考與奮斗?？梢哉f，那時一個著名的文學期刋，就是一面沖鋒陷陣的旗幟，一部好的文學作品，就是思想與精神大解放的明燈。一個名作家，就是人生與奮斗的引領者。讀書，讀文學書，既能彌補知識的欠缺，更能轉變觀念、解放思想、洗禮靈魂、提升素養(yǎng)。一時間全社會讀書風氣之濃厚，圖書之珍貴和購銷兩旺，人們崇尚知識與科技之熱忱，而知識分子之備受尊敬，達到了空前的程度。那時以經(jīng)營圖書為業(yè)的老宣，可謂是日理萬機，早出晚歸，連顛帶跑，也難以滿足四面八方如饑似渴的人們對新的知識與文化的需求。因此他常常跑西安訂貨，又動員妻子參與營銷，漸漸地，老宣的書攤越擺越大，經(jīng)濟收入也與日俱增。九十年他終于選擇到蔡家坡車站租了門面，正式辦起了書店，節(jié)假日在工商銀行門旁擺地攤，經(jīng)典圖書、文學名著、書畫作品，中小學生讀物，各種文化典籍，真正是琳瑯滿目，應有盡有，不僅成為繁華鬧市的靚麗風景線，而且成為青少年與讀書人精神與靈魂的圣地，每天從早到晚，人頭攢動，絡繹不絕，讀者如云。平常日子，老宣開店經(jīng)營，店內橫七豎八排列著書架子，架子上塞滿了古今中外的圖書上萬珊。有馬恩列斯毛等著作，有文學名著，有各種期刊，有動漫圖書，有書法繪畫圖書，有現(xiàn)當代散文詩歌選集，還有科技、教育、醫(yī)學、宗教等書籍。這些書籍，既有思想性、知識性，也有旺盛的市場需求。經(jīng)常人來人往，生意興隆。最具引人注目的乃是聚賢納英。凡居住在蔡家坡與周圍的讀書人與藝術家以及思考者，總會隔三差五，三五成群來到老宣書店聚會，既翻閱新書，打聽好作品出版情況，又在交流探討各自的讀書心得與社會上的各種逸聞趣事。有創(chuàng)業(yè)成功的老板，有學有所成的學者，有正在廢寢忘食的藝術創(chuàng)作者，也有退休職工，經(jīng)商的個體戶，無所事事的居民，甚至有寺院的和尚、住廟的道士、治病的醫(yī)生、看風水的師傅等。大家你一言我一語，既有交流，也有爭執(zhí)。特別是三教九流，百家爭鳴，百花齊放，成為這以商貿興旺的名鎮(zhèn)一個奇特現(xiàn)象，也成為思想文化的交流陣地。最值得稱道的是一大批文學愛好者，經(jīng)常暢談全國文學、陜西文學、岐山文學。一旦有名家名作出版，總是奔走相告，先睹為快。諸如賈平凹、陳忠實、馮積歧、李鳳杰、李三虎、楊智文等有什么新作品與文化活動，立即成為大家關注與議論的熱點，甚至連作家生活中的各種掌故也成為話題，議論風生，津津樂道，嘖嘖稱贊。

        一份耕耘，一份收獲。 書籍啟蒙社會、傳播文化、提升民智、促進文明發(fā)展，而經(jīng)營圖書，又回饋給辛勤者以豐厚利益。老宣在日積月累中，既擴大了書店的規(guī)模與增加了品種，也養(yǎng)家糊口，生兒育女，過上了人生的安康日子。妻子吃苦耐勞，長年累月與老宣為伴，擺攤售書。夫妻倆生育兩女一兒，皆大學畢業(yè)，現(xiàn)都在省城工作，尤其兒子大學畢業(yè)后聘任擔當輔導學校教師，風生水起，蒸蒸日上。老宣猶如鋤禾日當午、汗滴禾下土的老農，土地則以五谷豐登的收獲給辛勤的主人以珍貴回報。

        光陰流轉，時序更替。隨著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的發(fā)展變化，電子出版物迅猛增長，作為流傳數(shù)千年的紙質圖書受到了嚴重挑戰(zhàn)與徹底擠壓，電腦與手機居然成了人們閱讀量最大的工具與載體。作為圖書經(jīng)營者的老宣的生意受到嚴重影響，可謂是門前冷落車馬稀。擺攤設點少人問津，出店經(jīng)營備受城管處罰，守店經(jīng)營門可羅雀。被逼無奈，只能送書下鄉(xiāng)，專門追趕農村廟會，但每年除了賣點可憐的老歷書外，生意清淡，收入微薄，有時甚至連房租也繳不起。面對生意與生活的雙重壓力，己經(jīng)累得腰微微彎曲的老宣一籌莫展，苦尋出路。在友人的幫助下，只能順勢而為。一方面大張旗鼓，走街串巷，在民間收集舊書，以充實與改善藏書結構與質量，另一方面，朝網(wǎng)絡平臺進軍，搞網(wǎng)絡銷售。往往凡珍稀圖書一旦上網(wǎng)，能立即遇到淘寶者，迅速成交。這種獨辟蹊徑的辦法，居然獲得成功。從此，老宣每天從塬上十里外的老家趕到城里門店，一開門便全心身投入在網(wǎng)絡平臺上掛圖書，忙著發(fā)貨，忙著收購，從而把不可能變成可能，把瀟條變成旺盛，用勤勞的雙手，憑智慧與靈敏的頭腦，在走投無路中趟出了一條艱難卻光明的營銷之路。

         2021年6月的一天，筆者來到位于岐山縣蔡家坡自力路的老宣書店，只見門前收售舊書的招牌鮮艷奪目，店內的圖書汗牛充棟。三五成群的書友正在興趣勃勃挑選圖書，幾位讀書愛好者正在談論岐山作協(xié)舉辦的征文活動盛況與碩果，談論岐山作家中新近發(fā)表的精彩作品，談論一大批岐山的文學新秀。老宣則聚精會神，把新購的舊書名錄一一錄入上網(wǎng)，在全國進行及時銷售。他喜笑顏開的告訴筆者今天又賣了十幾本，雖然收入不多，但總算銷路暢通?？粗@成千上萬的圖書，老宣眼中既有濃重的焦慮，更有一種深情的愛撫。他說這些書，都是文化精品，文學瑰寶，知識典籍，智慧的寶庫。幾千年來，我們民族及整個人類，直把世世代代的智慧與知識凝聚到書本才得以保存與流傳。讀書可以明智，可以文明，可以高貴，可以發(fā)達，可以成功。前幾十年出現(xiàn)的讀書熱潮令人永遠懷念。如今雖然電子閱讀日益發(fā)達，但圖書不滅，知識永存。堅信仍有一大批老讀者會孜孜不倦，青燈黃卷。特別是廣大青少年，依然是熱愛閱讀的主力軍。不論怎樣變化，他對自已一生的圖書經(jīng)營堅定不移，信心滿滿，甘愿為文化與文學的愛好者保留一塊修心之地、精神圣土。

          夕陽西下，晚霞如火，將房屋與道路涂染得金光閃耀。依依不舍走出老宣書店，看著那整齊排列的嶄新而豐盛的圖書，仿佛看到威武雄壯的千軍萬馬在嚴陣以待，隨時準備出征，在蒼茫天地間展示其傳播知識、塑造靈魂、提升民族創(chuàng)造力的磅礴偉力。回首站在這書刊海洋中的清瘦而堅定的老宣，仿佛看到一位頑強堅守古老而神圣陣地的戰(zhàn)士。心中由衷祝福，老宣書店，愿你長存，祝你好運！

宣會岐，文中主人翁。

作者、李潤林、國企高管退休，現(xiàn)擔任某一社區(qū)黨支部書記。擅長詩哥創(chuàng)作。

采風文化傳媒網(wǎng)寶雞站：于安林供稿